七場話劇
《放棄時間》
編劇 周村
引言
正教文化的一元地位和統一的思維模式排除了知識文化在社會發展中的積極重要,這對一個民族的進步是不利甚至危險的。
時間:現代
地點:主要發生在某生命科學研究所。
人物:
泉懌一一男,50歲,中學歷史老師,被研究對象。(泉)
妻子一一泉懌之妻。(妻)
魏醫生一一男,60歲,研究項目負責人。(魏)
張醫生一一男,60歲,鑒定委員會委員。(張)
趙主任一一男,57歲,鑒定委員會主任。(趙)
趙雯一一女,27歲,記者,趙主任之女。(雯)
護理工一一女,30歲。(護)
男青年一一20多歲,外來打工者。(男)
建議:
1.舞臺布景采用象征性手法處理。
2.演員服裝相同,簡便而寬大。顏色單一但各不相同:泉為白色,妻為橙色,魏為黃色,張為紫色,趙為蘭色,雯為紅色,護為綠色,男為青色。
序幕
[幕啟,舞臺轉亮。
[趙家。傳來沉悶的敲門聲。又傳來敲門聲,比剛才更沉悶。
趙:(聲音)怎么是你,這么晚來有事嗎?
雯:(聲音)有點事。
[趙和雯上。
雯:我突然決定了一件事,所以就來找你,你能幫我。
趙:你怎么知道我會幫你,你不是一直自以為是,好像這個世界不存在其它人,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雯:爸爸,我不是走投無路。我來找你幫助是因為聽說你明天就要去生命科學研究所,它們有一個試驗項目,用技術手段讓死人恢復意識,臨床試驗的效果很好……。
趙:(打斷)你從哪聽說的?!
雯:我是記者,括弧,實習。
趙:那又怎么樣,這事和你有什么關系嗎?
雯:爸爸,來之前我突然有一種沖動, 也不全是沖動,帶點傷感,自從那次爭論之后,我們有三年沒見面了,我突然覺得你的話或許有一部分是對的。
趙:哪一部分讓你悔過自新?
雯:你知道每年都有很多剛畢業的新人進報社來,競爭很激烈,如果你沒有一點特殊本事,就會被淘汰……。
趙:(打斷)三年前我怎么對你說的呢?我說你肯定會后悔!我要你繼續讀書,讀研究生,讀博士,人必須有一技之長才能在這個社會立足,可你說愛情讓你選擇了放棄,你的愛情呢?那個混蛋有本事讓你進了報社,做了三年還是實習記者不覺得羞恥嗎?!
雯:爸爸,我希望能夠平等地對話而不是責怪,我并沒有后悔自己的選擇,你應該聽明白我說的意思再下結論。我是說一直尋找一種能夠證明自己能力的機會,必須有一個好的事件,我知道你剛被任命這個項目的鑒定委員會主任,想讓你答應給我做一個專訪,采訪的題目我都有了……。
趙:(打斷)你不應該來找我,如果三年前你聽了我的話就不會在半夜去敲人家的門祈求幫助。
雯:爸爸,說話不應該這么刻薄,我還是你女兒!
趙:我對你失望,期望太高傷害越大,這幾年我一直在自責!
雯:爸爸,你肯定知道這次機會對我非常重要,每個人都有權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不是嗎,有可能是錯的,但畢竟是一種經歷,既然選擇了為什么要后悔,你難道就沒有做錯事的時候?可你從來不后悔,至少我一直這么認為。
趙:對未來你有什么打算?
雯:時間太晚了,有機會告訴你,相信我并沒有放棄,書本里的東西并不比現實生活更能證明什么,還是習慣問題,你說是嗎?
趙:我不相信一次采訪機會能給你帶來什么變化,不過至少對自己仍然有所要求。生活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狹隘,而是思考方法。
雯:你同意了?
[舞臺轉暗
第一場
[舞臺轉亮。
[研究所。緊接前場,雯一人在舞臺上。
雯:這是一個初夏的早晨,地面有些潮濕,植物盡力伸展它們的枝葉,捕獲彌漫在周圍那些發亮的空氣,如同在捕獲生命的信息。我的目的地是生命科學研究所,它座落在城市商業中心的邊緣,被一大片樟樹林包圍,它的主樓由一座舊教堂改建,環繞其中的神秘氣氛讓人望而卻步,不得不對它可能具備的力量肅然起敬,它離你很近,但又很陌生,當我準備走入其中,好奇大于猜測。研究所紅色的樓房靜靜等待我的到來,因為一個奇跡就要發生,它將很可能改變我們的生活方式,而不僅僅從醫學的視角。
[男從一邊尾隨雯上。當雯回身注意,他顯得有些局促。
雯:他是誰?生命的本質是什么?答案在一個非凡的跨越中找到,一個尸體站了起來,從紅色大樓里慢慢向我們走來。(走到男面前)你是誰?為什么跟蹤我?
男:你很像她,從后面看你真的很像她。
雯:她是誰?
男:我的女朋友。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雯:這是借口,如果認錯人早該知道了,不會跟那么久。
男:你說話的樣子也很像她,不過長得不一樣。
雯:你不是本地人?
男:外來打工的。她沒告訴我去哪里,第七天了,我一直在找她。
雯:你應該報警。
男:沒用,報警沒用。我可以找到她。
雯:(離開男)我不是?
男:不是。
雯:(回頭見男依然注視自己)我是嗎?
男:(搖頭)不是。
雯:(不再擔心)看著我干嘛,快去找你的女朋友。
男:給我一點吃的好嗎?我沒錢。
雯:原來這樣,(給零錢)餓昏了是嗎?
男:(接錢)是的。
雯:(見男不離開)我不收欠條。
男:再給一點點好嗎?
雯:(猶豫后拿出拾圓紙幣)乞討加上貪婪,暴發戶的形象。(給錢)不用找零錢。
男:(接錢)太謝謝了,我會記住你。(下)
雯:寫到哪了?一個復活的生命,不是這樣。一個死去而又復活的生命,他的思想,他還是原來的他,或者變成另一個人,帶給我們更多的是疑問而不是事件本身,讓死人告訴我們他的故事。這個開頭不錯。
[趙上。雯迎上前。
雯:爸爸……。不是,趙主任。
趙:(將出入證交給雯)這是出入證,保管好,有很多媒體要求跟蹤報道,被我拒絕了,你是唯一可以進行報道全過程的記者。
雯:真的!太謝謝了。
趙:很明顯,你先人一步,雖然如此,還是有一些紀律限制,你不可以隨心所欲進行報道,所有文章必須經辦公室審閱后才能發表,明白嗎?
雯:好的,我會記住的。
趙:我們試驗的對象是人,人的意識,一個形而上,并且不斷被爭論的領域,我感到壓力很大,不要讓我失望。
雯:要我為你分擔些什么嗎?
趙:不用,只要管好自己,不要讓我操心。三年前告訴你的那些話我要你再回憶回憶,一個人最怕學會平庸,要被社會接受,成為杰出的人,他所做的事能被后人褒獎。
雯:最終結果應該讓別人去下判斷,我努力做了,這還不夠嗎?
趙:如果沒有一個目標,什么事都是盲目在做,你可以自由選擇,但不是僅憑興趣。
雯:爸……。趙主任,你剛才還談到壓力,結果對你來說可能并不明朗。
趙:這是第一次!對我,對你,對人類社會這都是第一次,我不是要你來找出談話的漏洞,我是要你好好利用這個機會,別人想方設法得到,而它卻免費放在你面前,對你,一個旁觀者意味什么,她可以利用所有知識參與其中,而不必考慮這個對象最終結果是好還是壞,對你都一樣,前途都是光明的。
雯:我明白了。你放心,相信我會做得最好。
[張上。
張:趙主任,剛才部里發來傳真,關于最終評判標準。
趙:不是已經制定完成了嗎?
張:我大概看了一下,是新的標準。
趙:以前的標準是不是作廢,還是補充新內容?
張:(看一眼雯)傳真是發給你的。
趙:我來介紹一下,這是記者,(對雯)這是鑒定委員會的張醫生。
雯:(握張手)趙雯,希望得到您的支持。
趙:張醫生不會故意隱瞞什么,他會提供方便。
張:有趙主任的話,我還有什么可說的。
雯:我聽到兩種意思,不會是外交辭令吧。
張:我沒那么聰明。
趙:你們談,我在辦公室。(下)
張:你對這個試驗項目知道多少?
雯:正想聽您介紹一下。
張:世界領先水平。就我們目前公布的資料,已經引起國際同行高度關注,生命科學的一次革命。
雯:也有負面報道,讓一個死人恢復意識可能引發的社會問題你怎么看。
張:明確一個認識:不是自然恢復,而是通過科學手段,這點很重要,因為它證明了科學技術最終能夠解決物質世界現存的所有難題。過去我們對宗教,對世界觀,對知識,包括科學本身的所有問題爭論不休,現在卻可以因為這個試驗項目的成功迎刃而解,可以預見,只要人的意識可以被整理和預設,大同世界的夢想就可以實現,這是一個多么令人歡欣鼓舞的偉大事業。
雯:如果結果并不象你所預見的那樣,你有壓力嗎?
張:比如說什么樣的結果?
雯:他根本就沒有思想。
張:(微笑)如果你參與這個試驗項目的全過程,可能就不會有這些顧慮。二十年了,我們整整進行了二十年的研究和試驗,你所說的沒有思想的人是前期試驗的結果,我們習慣叫他們白癡。現在這個問題解決了,不錯,這是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也是核心技術,簡單說是在意識中建立時間和空間平臺,還不夠,關鍵是讓它們結合,形成時空概念,對一個人的時空觀激活并且按原樣排列,不遺漏任何一個細節,這是智能計算機的功勞。注意,這還不是核心,不過我只能說到這里。人怎樣才能產生思想呢,你可以自己體驗一下,就象在提問之前大腦進行了怎樣的活動,這種活動就是思想,很簡單,但又是最深奧的學問。
[趙、魏交頭接耳上。
雯:你非常自信結果一定會很圓滿?
張:下次有機會再聊,現在是開會時間。我又說到了時間,還有空間,(指周圍)這兒,一個特定的時空概念。
趙:我們集中開一下會,內容主要傳達部里指示精神。第一點,試驗項目爭取在國慶節之前完成,時間不能說很充裕,把困難想得多些,如果試驗失敗,馬上準備后續方案,確保成功。第二點,新的檢測標準已經確定,原來要求只要病人思維判斷符合設定標準,就可以被認為試驗取得成功,現在看來還不夠,考慮病人最終還要回歸社會,記住,必須讓病人融入過去的生活,或者回到過去的生活狀態,也就是病人除了自主意識之外,還必須具備記